胡杰一
健忘，医籍中又称“善忘”、“喜忘”、“好忘”、“易忘”，以记忆减退，对往事容易忘记为特征，有关发病机理最早见于《内经》。临证中重温《内经》原文，对健忘证治颇多启迪。
1 病因病机
《内经》提出健忘病因病机概括有三：
1.1 心肾不交
《素问`调经论》云：“血并于下，气并于上，乱而喜忘。”高士宗：“血并于下，是血并于阴也。气并于上，是气并于阳也。不但惊狂必有乱而喜忘之病。”此即“重阳则狂，重阴则癫”而喜忘也。从而推知本证之病因病机，乃机体阴阳平衡失调，不能互相维系，以致肾阴亏耗，不能上承于心，水不济火，心阳独亢。《张氏医通》亦云：“健忘者，俱责之于心肾不交。”
1.2 肾精亏虚
《灵枢·本神》云：“肾，盛怒而不止，则伤志，志伤则喜忘其前言。”《医方集解》云：“人之精与志，皆藏于肾，肾精不足则志气衰，不能上通于心，故迷惑善忘也。笔者认为，本证非单盛怒伤志所致，素体虚弱，肾精亏乏，或他病伤及肾精者皆可致健忘诸证也。
1.3 心脾两虚
《灵枢·大惑论》云：“上气不足，下气有余，肠胃实而主肺虚，虚则营卫留于下，久之不以时上，故善忘也。”肠胃之气壅塞于心，肺之气不足，心肺虚使营卫气积留于肠胃，久而不能按时上输而善忘。心肺气虚而健忘，实乃心脾气虚而健忘也。《内经》虽未直言有脾虚者，实含脾虚之意也，因脾为肺之母，脾虚乃子夺母气也，故使营卫之气不得上承而积留于肠胃也。结合临床，因思虑过度而致脾虚健忘者，不乏其人，《济生方》亦云：“盖脾主意与思，心亦主思，思虑过度，意舍不清，神宫不职，使之健忘。”由此可知，心脾两虚为本证之因。
综上所述，健忘之证按八纲辨证，皆责之于虚。结合笔者临床经验，认为本证多由心脾不足、肾精虚衰而起。盖心脾主血，肾主精髓，思想过度，伤及心脾，则阴血损耗；房事不节，精亏髓减，则失所养，俱能使人健忘也。
2 分型施治
笔者宗《内经》关于健忘病机阐述，结合实践，将健忘分为心肾不交、肾精亏虚、心脾两虚三型。
2.1 心肾不交型
情志太过，心火内炽，下劫肾阴，或恣情纵欲，阴精暗耗，证见心悸健忘，虚烦不眠，头晕耳鸣，咽干，腰膝酸软，梦遗，或潮热盗汗。然于辨证之时又有两种情况需加区分：① 心肾阴虚，心阳独亢（以心肾阴虚为主，兼见心阳偏亢：健忘失眠，心悸失眠，腰膝酸软、盗汗遗精，舌红无苔，脉细数）。② 心火炽盛，下劫肾阴（上热下虚，火炽水亏；心烦口渴，口舌糜烂，面赤，腰酸腿软，小便黄，大便干）。治则皆以交通心肾为法，但具体运用中又当区别：心肾阴虚，治在滋阴降火，养心安神；偏于心者，方用补心丹（《摄生秘剖》明·洪九有参订）：生地黄、五味子、当归、天门冬、麦门冬、柏子仁、酸枣仁、党参、玄参、茯苓、远志、桔梗、朱砂；偏于肾者，投以六味地黄丸（《小儿药证直诀》）加味：熟地黄、山药、山萸肉、茯苓、泽泻、丹皮、酸枣仁、五味子、远志、石菖蒲。火炽水亏，治宜清心泻火，滋补肾阴，方用黄连阿胶汤（《伤寒论》）：黄连、黄芩、芍药、阿胶、鸡子黄。
杨ＸＸ，男，２８岁，１９８５年８月２０日初诊。失眠健忘半余年，且渐加重。近日每晚只可睡３－４小时，有时更少，健忘更甚，言谈不知首尾，兼见头晕耳鸣，饮食二便如常，舌质红有裂纹，苔薄黄、脉细数。用脑过度，心肾两亏，阴虚阳亢，心肾不交。拟滋阴潜阳，交通心肾。方用：大生地１２克、山萸肉９克、淮山药１０克、云茯苓１２克、泽泻９克、牡丹皮９克、酸枣仁１２克、远志９克、玄参１２克、麦门冬１０克、石菖蒲９克、生牡蛎２４克，10剂。
９月１日二诊：服上方睡眠好转，健忘亦轻，但头脑发胀，口干欲饮，舌质红苔，脉细。阴虚火旺，心肾不交，痰热内蕴，前法加入清化热痰之品：大生地１２克、麦门冬１０克、山萸肉９克、云茯苓１２克、枣仁１２克、远志９克、玄参１２克、石菖蒲９克、竹茹１５克、半夏１０克、黄芩９克，10剂。
９月１２日三诊：近日睡眠安宁，每夜可睡６－７小时，记忆力基本恢复，头脑胀亦减。舌质淡红中剥，苔微黄，脉细。阴虚痰热内扰，再拟前法加入川贝母、海浮石等调治月余告愈。
2.2 肾精亏虚型
劳倦过度，或久病伤肾，肾精亏虚，致恍惚健忘，精神呆滞，毛发早白，枯脆易脱，齿浮动摇，骨软痿弱，步履艰难，舌淡苔白，脉虚。治宜填精补髓，方用吴球河车大造丸：紫河车１具，牛膝、淡苁蓉、天门冬、黄柏（盐水炒）、五味子、锁阳、当归各２１克，熟地黄６０克，生地黄、枸杞子各４５克，杜仲３０克，前十二味共为细末，炼蜜为丸，如梧桐大。每服９克，温开水送下。
孙ＸＸ，女，３２岁，１９８４年６月１８日初诊。因劳碌过度健忘二年余，今年起尤为严重。近月来思维不集中，精神迟滞，牙齿松动，发时有脱落，每于梳发时更甚，下肢沉重无力，舌淡苔白，脉虚细。肾精不足，髓海空虚。拟填精补髓法，予河车大造丸治疗五月，病告痊愈。
2.3 心脾两虚型
肠胃之气壅塞，致心肺气虚，心血虚少，肺损及脾；或思虑过度，劳伤心脾；或心火不足，不能温脾以运化，而成心脾两虚。舌淡苔白，脉细弱。治宜补益心脾，方用归脾汤（《济生方》）加减。
张ＸＸ，女，４５岁，１９８５年８月２日初诊。健忘心悸已历年余，兼气短神疲，头晕头痛，失眠多梦，四肢倦怠，食少纳差，面黄无华，舌苔薄白，质淡肥，脉细弱。属心脾两虚之证。拟益气健脾，养血安神之法。用归脾汤加减：黄芪３０克，党参１５克，白术１０克，云茯苓１５克，酸枣仁１５克，远志１０克，当归１２克，白芍１５克，石菖蒲１０克，木香９克，菊花１０克，琥珀３克（分二次冲服），佛手９克，甘草６克，七剂。
８月１０日复诊：服上方后睡眠已安，饮食渐进，但仍健忘，心悸，面色少华，原方续服二十剂，诸症基本消除。又予以归脾丸调治月余，以善其后。